哭嫁的来历

乐在银城

洞庭湖农村，至今还流传着一种哭嫁的风俗。

小户人家的女儿，出嫁的头一天晚上，做母亲的要把女儿的婶婶、伯母、舅妈、大姨都请来，加上她的嫂嫂、姐妹，一齐陪着哭个通宵。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，早三天就要开始哭了。不但有家里的母亲、嫂嫂、姑妈、婶婶陪着哭，还要花钱请来村里的“十姊妹”一起哭，从早哭到晚，又从晚哭到早，一直要哭到花轿抬出村口才住声。她们哭得有板有眼。除了诉说女儿在娘家的生活，倾诉割舍不断的骨肉之情，更多的是劝导女儿到婆家去了要好好做人，孝敬公婆。

相传古时候，洞庭湖的明山附近，住着一个穷老婆子，婆家姓牛，娘家姓马，别人都叫她牛马氏。她生了九个儿女，接二连三地死去了。她为儿女把左眼也哭瞎了。

牛马氏满四十岁的那年，生下了第十个孩子，夫妻俩盼着这孩子能长大成人，故取名“牛保十”。没有想到，她的丈夫牛老三在下湖打鱼时，遇上狂风暴雨，葬身水底，连尸骨也没有找回。

从此，牛马氏孤儿寡母，日子越过越艰难。秋去冬来，牛马氏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成人。保十满二十岁的那年冬天，忽然村里来了一个拖讨米棍的年轻妹子，牛马氏见她虽然蓬头垢面，衣衫褴褛，倒也长得模样俊俏，便好心好意将她收留，给保十儿做了堂客。

这媳妇原是岳州城里严员外的丫环，姓严名五娘，刚满了十八岁。因为失手打碎了主人家的佛器，被赶出门来。严五娘沿门乞讨，四处流落。来到这明山附近，遇上了好心的牛马氏母子，终于收留她成了家。哪知，这严五娘虽然外表看上去漂漂亮亮，但骨子里却并不善良。开头一年，她对丈夫、家娘表面上还好，一年之后，她见丈夫胆小怕事，家娘老实巴交，便摆起臭架子来。饭菜不好就怒骂，衣衫不新就吵闹，半点不如意就摔盆打碗，闹得家里鸡犬不宁。牛马氏自怨命苦，只得忍气吞声。可是，严五娘越闹越凶，牛保十忍无何忍，打了她几个耳光。严五娘借题发作大哭大闹，搞得屋里鸡飞狗上屋，还要她丈夫双膝跪在踏板上“请罪”，一夜通宵不准上床。牛保十实在受不了这分气，便偷偷跑出家门，到洞庭湖捕鱼去了。

牛保十走了，可苦坏了牛马氏，她又气又急，加上旧病复发，一连几天卧床不起。严五娘见丈夫不在眼前，心肠更加狠毒。连饭也不给家娘吃。

有一天牛马氏趁严五娘外出，便支撑着身子爬到灶屋里，抓了一把冷饭吃了。严五娘回来看见，不问青红皂白，揪住牛马氏的头发就打，骂个不停。

从此，牛马氏又气又饿，一天到晚啼哭不止。她哭呀，哭呀，那只右眼也哭瞎了，成了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婆子。

严五娘本来就不愿服侍年老多病的家娘，如今家娘双眼失明，恨不得她快点死去。可是牛马氏自从瞎眼以后，自己摸着走路，饭菜可以自己拿。严五娘看在眼里，恨在心里。俗话说:“人要人死一把刀，天要人死不费劳，若是对天发个咒，不死也要脱层毛”。严五娘暗下狠心，“瞎老婆子不死，看老娘把你咒死!”于是，借口走路绊倒了凳子，便拖出一把菜刀和一块切菜的砧板，一屁股坐在门外，向天发咒，一边剁一边恶狠狠地骂起来:“老不死的瞎了眼，踢我的凳子卖我的脸，阎王勾你魂魄去，黄泉路上无人捡!”牛马氏一听，气得浑身发抖，摸到大门外面，一边向天磕头作揖，一边放声嚎哭：“老天爷呀，你开开眼吧，那个该天杀的咒我，你要五雷轰顶呀!”严五娘见她竟敢回嘴骂人，火上加油，连忙扑过去，抓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上猛磕，直磕得牛马氏额头流血，昏死在地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阵风吹醒了牛马氏。她挣扎着坐起来，只觉得天在旋转，地在晃动。这时，她不知哪来那么大一股劲，朝着有波涛声响的湖边跑去，猛力向前一扑，跳进湖里。

牛马氏屈死的冤魂不肯散去，尸体沉入洞庭湖底，随着一股暗流漂来荡去。这天，正值洞庭龙的巡湖夜叉出来巡哨，发现了牛马氏，使一手将她托起，带到龙宫去见龙王。龙王升殿，问起了情由，牛马氏含泪痛诉，气得龙王怒发冲冠。龙王发一道令牌，令手下立刻把恶媳严五娘抓来问罪。

巡湖夜叉遵令跳出湖面，一阵狂风，一排巨浪涌到明山脚下。夜叉将严五娘拿到龙宫跪下，龙王吼道:“大胆泼妇，禽兽不如，磨勒家娘，该当何罪?”严五娘吓得掉了魂魄，一个劲地磕头求饶。龙王哪管这些，将严五娘打入水牢。

洞庭龙王高坐龙庭，心中思考:像严五娘这号恶妇，岂止一人?我何不昭彰天理，惩恶扬善。于是，他施了个起死回生之术，把牛马氏和严五娘救活，打发回去。临走时，龙王叫严五娘，吞下十滴小水珠，命她谨记前愆，不得再行恶事。

严五娘回到人间，叫人找回牛保十，夫妻双双辛勤劳作，又将瞎眼婆母看作亲生慈母，倍加孝敬。

后来，严五娘成了明山附近最孝顺的媳妇。她以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，个个听话能干。女儿们长大成人，每出嫁一个严五娘都要把村里的老少姐妹们请来，通宵陪着女儿啼哭，边哭边教给女儿做媳妇的道理：

呜呜，女儿我的宝贝秧，

孝敬公婆第一，

一日三餐茶和饭，

哎哟哟，是咸是淡亲口尝!

呜呜呜，女儿我的肉心，

孝敬公婆第一宗，

一年四季衣和被，

哎哟哟，有烂有破亲手缝!

……

村里的女人见了，觉得严五娘教女有方，在女儿出嫁时也学着哭嫁。这样，一代传一代，哭嫁的习俗便一直流传至今。

讲述者:欧阳春秀，七十岁，贫农，务农，南县南镇

采录者:戴赐善，男，五十四岁，南县县委干部

流传地区:南县一带

采录时间:一九八五年十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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